声明:本篇文内容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“妈……您帮我和爷爷说一声,我愿意回去联姻。”
“真的?!”我妈的声音里透着惊喜,但很快又察觉到不对,“等等,你那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呢?我们是希望你找个门当户对的,可要是……”
“妈,没女朋友了。给我安排婚事吧。”我打断她,语气很平静。
我妈没急着问缘由,反而叮嘱道:“你再好好考虑两天。虽然是爷爷千挑万选的对象,现在在打理他们家的投资公司,但婚姻大事,妈妈还是希望你不要冲动。”
“妈,我没有冲动,也已经考虑好了。”我语气坚定。
我妈沉默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:“好吧,那你再和爷爷好好谈谈。他一直盼着你回去。”
昨天和妹妹打电话,她不小心说漏嘴,我才知道家里资金链面临断裂。
而联姻,是最优解。
当然,我这个曾经为了女友不惜跟整个家族决裂的恋爱脑,原本是绝对不会同意联姻的。
唯一的原因只能是,我的恋爱脑死了。
我该清醒了。
我透过落地玻璃,扫了一眼女友梁书禾刚才望着出神的方向,唇角扯出一抹自嘲。
曾经,她也是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。
大学四年,她追了我三年。我问她喜欢我什么,她笑得像个小傻子:“喜欢你长得帅,谁都没你帅。”
我不喜欢傻子,但后来还是被她内里的真诚打动。
不过,我没轻易答应。
但梁书禾一点不在意,写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书,每天风雨无阻捧着早餐在楼下等我,一起去上课。
室友换了游戏本,她见缝插针地做兼职,存钱买给我,说别人有的,她未来男朋友也要有。
心情不好,她绞尽脑汁讲笑话逗我,就连皱眉,都要问一句:“怎么了?”
可终究,什么也敌不过青梅竹马。
两个月前,她的小竹马突然来景城找她玩。
第一次见面,我就发现她和涂承安相处的时候,没什么分寸感。
不过想着涂承安玩几天就会走,也没当回事。
没曾想,他成了梁书禾的贴身助理,留在了景城。
我问起这件事时,梁书禾只说:“正好招人,肥水不流外人田。”
可从这之后,她出差和加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,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。
我前天到行政部看了一眼考勤,才知道这两个人早就形影不离了。
出差是孤男寡女一起去的,但给财务提供的报销发票,只有一间行政套房的费用。
加班就更别提了。
见我从梁书禾办公室出来,门口的涂承安从工位上起身,笑得挑衅:“西洲哥,你怎么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和书禾吵架了?”
我懒得看他一眼,越过他就要走。
“蒋西洲!”他叫住我,“你明年都要三十岁了,成熟点吧!融资的事睿达投资一直没松口,书禾已经很发愁了,你就算帮不上她什么,也别在这种紧要关头来分她的心神。”
我微微蹙眉,眼神平静地看着他:“蒋西洲,这公司是我和梁书禾一起创办的,她能让你留下,我也能让你走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强硬,一愣,故意道:“我只是好心劝你,你觉得忠言逆耳,不听就好了,为什么要赶我走……”
“谁敢赶你走?”梁书禾走出来,语气有些冷淡,“西洲,他一个人在景城,又人生地不熟的,有什么话说得不对的地方,你不能包容点?”
——一个人在景城。
我何尝不是为了她,才选择一个人留在景城。
一股酸涩划过心脏,我淡淡地看向她:“梁书禾,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。他走,或者我走。”
梁书禾皱眉:“蒋西洲,你别没事找事。”
我微怔,有些恍惚。
想了很久,都没想起来她上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,是什么时候。
更多时候,她都是扑进我的怀里,软声软气地叫着“西洲”。
“西洲哥,你是不是误会我和书禾的关系了,我们只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。”涂承安有些不知所措,看向梁书禾,“书禾,我听说西洲哥家境好,肯定是众星捧月长大的,你多让让他,别因为我和他吵架。我、我从小就苦惯了,去其他公司上班也没关系,只要西洲哥能高兴,我收拾东西离开景城都行……”
“西洲!”梁书禾没藏好眼底的那抹心疼。
我自嘲地扯了扯唇角,径直离开。
大学毕业时,父亲本意是让我回京市,历练两年后逐步接手家族生意。
可我当时恋爱脑上头,为了梁书禾,和我爸大吵一架,说什么都要留在景城。
只因为我爸一句:“她那种家庭背景,配得上你吗?!”
我就一声不吭领着梁书禾创业,时常为了一个合同喝到凌晨几点。
为了让我爸妈有朝一日能接纳她,我退居设计部,把公司交由她管理。
没曾想,没换来梁书禾的忠贞专一,只换来了一个隔三差五就疼的胃。
我妈叹息一声:“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市?”
“再过半个月吧。”我回答。
挂断电话,我回头看了眼矗立的大楼,唇角弧度有些苦涩。
梁书禾,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,你没有要。
那么,我也不要你了。
回到家,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。
和梁书禾的这段感情初现端倪,其实是在上个月。
起初怎么也想不通,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。
我每次猜疑她和涂承安的关系,她都会说:“你多想了,我只把他当邻家哥哥,才多照顾照顾他。”
刚开始,我真的信了。
因为她对我的好,做不得假,我对她爱我这件事,笃信不疑。
还是有次朋友聚会,她喝多了,我去接她。
才从她同样喝得醉醺醺的闺蜜口中意外知道了缘由:“书禾和涂承安啊……他们俩一起长大,书禾在追你前,还和他表白过来着,他没答应。”
“青梅竹马的情谊,哪儿能说放下就放下。”
“她追你啊,就是因为你的脸挺像涂承安的。”
“不过你放心,我们几个姐妹都在劝她好好和你在一起。涂承安那王八蛋以前八成是嫌她家里穷,现在看她这么有钱,才又找上她了。”
“嘀嘀嘀——”
一直到养生壶煎好的中药,提示声响起,我才回过神来。
这段时间胃疼得越来越频繁,昨天去中医堂开了药。
一碗褐色的中药喝下去,苦得钻心。我环顾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家,在日历上用力划了一笔。
还剩14天。
而后,我开始一点一点清理打扫。
景城和京市一南一北,我能带走的行李有限,剩下的,都尽数丢掉。
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处理,更何况,是梁书禾的下一任。
下楼丢了两趟东西后,时间不早了,剩下的只好留着慢慢清理。
洗了个澡出来,我就刷到涂承安发的朋友圈。
【白天是公司女总裁,晚上陪我来电竞酒店通宵开黑。她说,想弥补这些年缺席的所有时光。】
配图是一张电竞酒店大床房的照片,照片里,还有他的一只手比着耶,手腕上戴着一块和我同款的男士手表。
这是情侣款。梁书禾那儿,有一只女款。
当时,我陪着梁书禾加了几个通宵的班,才顺利拿下公司的第一个大项目。也是那一次,彻底打响了口碑。
明明一星期加起来都没睡几个小时,但她无比雀跃,拉着我冲去万象城,买下这对我收藏在购物车的情侣表。
我说不要,太贵了。
她却坚持要买,替我戴上后,扑进我怀里,蹭着我的胸膛,道:“西洲,你喜欢的一切,都只能由我送给你!”
从那之后,我和她都常年不离身地戴着这对情侣表。
她的上一任助理就是因为不小心把这块表浸了水,才被开除的。
人人都知道,梁书禾爱我。
现在想来,都是笑话。没人知道,她望向我时的那些深情,心里想的其实是另一个人。
我吐出一口浊气,解开表扣,随手拍了两张照片,挂上闲鱼。
梁书禾又是一夜未归。
也是,都去酒店了,除了开黑,自然要干点别的什么。
次日,我一觉睡到中午,才起床去公司办离职手续。
未料,我从设计部走到人事部的路上,都被不少人恭喜。
我正纳闷呢,负责人事的周涛一把将我拉进办公室,“如实招来,你和梁书禾是不是好事将近了?”
“什么?”我一懵。
他是公司的元老,和我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,“不是吧?都到这一步了,你还想瞒着我?你家梁书禾那么大阵势,谁还不知道她要和你求婚!”
当年,她对我穷追不舍的事,不少人知道。现在,如果是梁书禾主动和我求婚,他们也不会意外。
我蹙眉,“……不是,这都什么跟什么?”
他掐了烟,“你真的不知道?该不会是梁书禾想给你什么惊喜吧……”
“你把话说清楚。”
“就……”他欲言又止,最终选择站在我这边,和我如实交代,“刚才有人在楼下看见花店给梁书禾送花,一整个后尾箱呢,全是黑骑士玫瑰!今天又不是你生日,又不是什么纪念日的,不是求婚,还能是什么?”
黑骑士。我记得两个月前,涂承安来景城那天,梁书禾去接机买的就是黑骑士。
我了然,但没说什么。
周涛往我手里看了一眼,“这是什么?”
“我来办离职。”
“果然!”他恍然大悟,“就是求婚对吧!你这都准备退居幕后,当家庭煮夫了。来来来,我给你签字吧。”
“好。”我没有解释,把资料递过去。
他一边签字一边吐槽,“梁书禾也真是,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,我这急赶急的,上哪儿去招个你这样的设计部总监。”
“你再找梁书禾签一下就完事儿了。”他签完,重新递给我,由衷道:“西洲,我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为了梁书禾放弃事业是对是错,但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,我祝你们幸福!希望,梁书禾不会让你失望。”
“放心吧,我会幸福的。”只是,只有“我”,没有“们”。
走进梁书禾办公室前,我有一瞬的迟疑。不是犹豫不决,而是没想好,怎么样让她干脆地签字。
公司人事规范后,饶是我,也是补签了劳动合同的。再加上设计总监的这个职位敏感,我家的生意又和这行有些挂钩,离职文件不处理周全,等回了京市,也难免麻烦。
我推门而入,斟酌好的话还未出口,就看见了坐在梁书禾对面的涂承安。
我就说门口的工位怎么空着,原来都已经挪到这里了。
涂承安先看见我,他亲昵地拍了下梁书禾的脑袋,温声叫道:“书禾。”
梁书禾嗓音无奈,“好啦,承安,不许再打断我了,我先过完这份协议。”
他朝我挑了挑眉,似是在彰显,他和梁书禾的亲密无间。而后,才提醒,“是西洲哥来了。”
梁书禾猛地往后一靠,拉开和他的距离,仓皇地抬头朝我看过来,和我的视线对上。
我无视胸口滞涩的感觉,平淡开口:“梁书禾,有份资料需要你签字。”我连带着文件夹一起递过去。
她见我没追究她和涂承安的暧昧互动,微松了一口气,点头道:“好。”
“书禾,那你们忙,我先出去了。”涂承安主动离开。
梁书禾打开文件夹的同时,我正要说出已经准备好的理由,走到门口的涂承安突然捂着胃,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承安!”梁书禾再也无心工作,噌地起身就要冲过去。
我拦住她,“先签字,耽误不了你几秒钟。”
她皱眉,“蒋西洲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?这份文件有那么重要吗?”
“书禾,我没事,西洲哥找你肯定是有正事,正事要紧,我吃片止痛药就好了。”涂承安面色痛苦地揉着胃。
梁书禾满心满眼都是他,根本没心思再和我争辩,连文件都没看一眼,就在我指出的地方敷衍地签了名字。
正合我意。
我只想顺利办完离职,然后离开这座城市,回到我原本的生活轨道。
梁书禾把涂承安扶到沙发上,手忙脚乱地给他冲胃药。
这胃药,还是她曾经替我准备的。
她知道我胃不好,特意交代助理,要长期在她的办公室备着胃药。
“这样,只要我难受的时候,她就能随时拿着药冲到设计部。”她以前总是这么说。
她还说,她要做全世界最贴心的女朋友。
“先喝点药,喝了看看会不会好点,或者,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。”梁书禾轻声说道。
“没那么严重的。”涂承安就着她的手,喝起了胃药。
那一刻,仿佛他们才是一对。
我收回视线,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。
刚上车,就被一路追下来的梁书禾拦住:“西洲,你别误会,我和承安什么都没有,只是想着一起长大的情谊,才尽量照顾一下他。”
“嗯。”我淡淡点头,看向她握着车门的手,示意她松开,“我还有事。”
她有一瞬间的怔忡:“你没生气?”
我笑:“我该生气吗?”
“以前,我这么做的话,你一定生气……”她小声嘟囔。
“但你不也还是做了?”我抬头,看见她眼底的慌乱,笑道,“好了,和你开玩笑的,今晚回家吃饭吧?”
“我……”她压下心虚,握住我的手,“我晚上还有个应酬,不过,一定会回家。”
我想笑,但又笑不出来。
怎么好像连让自己的女朋友回个家,都成了施舍一样。
我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,才回到家里,继续收拾清理。
也是这一刻才知道,原来失望到一定的程度,连任何念想都不想留下。
我认认真真,扫除自己在这个家存在过的所有痕迹。
梁书禾的房间我也动了,不过只丢了些我买的情侣物品。
牙刷、水杯、拖鞋、家居服……
还没忙完,中场休息的时候,收到涂承安发来的微信。
【蒋西洲,你看,这么多年了,书禾还记得我最喜欢的是黑骑士。】
【谢谢你替我培养出这么好的女人。】
【别人栽的树就是凉快啊。】
还配了张照片。
那辆我挑选的保时捷,后尾箱装满了鲜花,还精心装饰了灯带。
有那么一个瞬间,我清清楚楚地知道,自己过去这些年拥有的真心,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。
梁书禾食言了。
她没有回家。
一连几天,她都没有回来过一次。
是有次和周涛打电话,听他提起,才知道梁书禾又出差了,还是带着涂承安一起。
不过,这给了我更多收拾的时间。
日历上,只剩下7天了。
这天,我正在收拾要带去京市的行李时,周涛突然打来电话。
“西洲,你快递是不是填错地址了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和梁书禾结婚的燕尾服啊,快递到公司来了,收件人写的是你。”
“你们家梁书禾也是下血本了,AND定制的婚纱,少说得七位数吧,她把存款都用完了,婚后不过日子啦?”
我赶去公司,打开一看,也傻了眼。
确实是我的尺寸,可这不像梁书禾的手笔。
这些年,公司收益是很不错,但也没有达到能为了一件燕尾服,就花这么多钱的消费水平。
况且,她大概……根本没想过和我结婚。
我正疑惑,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“臭小子,婚纱收到了吗?哎呀,黎家对你和黎枝的婚事太上心了,我说你半个月后回来,他们就拉着我开始火急火燎地筹备婚礼了。”
“就连燕尾服,黎枝都说先寄给你,让你试试合不合身!”
电话里,我妈喜笑颜开,显然对黎家重视婚礼的态度很开心。
毕竟,低头娶媳妇,抬头嫁女儿。
可黎家,不止没有抬头,还非常上心。
我捏了捏眉心,“妈,地址是您给的吗?”
“是呀!难道你换公司了吗?”
“不是……”我无奈,“我重新给你发个地址,再有什么要确认的东西,寄这个地址吧。”
“行行行。”我妈一口应下,喜气洋洋的,“对了,黎家这么上心,咱们身为男方,也不能马虎了,不能让黎枝受委屈。你对婚礼有没有什么要求,都提出来,我去交代婚庆公司。”
“我没什么要求。”我抿了抿唇,“婚礼您看着弄就好。”
“婚礼?”
身后,梁书禾的声音忽然响起,“什么婚礼?”
我心头一跳,掐断电话,“你出差回来了?”
“嗯。”她心虚地避开我的视线,余光扫到沙发上的礼服包装袋上,大大的几个字“AND婚纱礼服定制”,眉心瞬间皱起。
“蒋西洲,我说了,这个节骨眼上我没心思结婚,你能不能不要逼我?”
“……”我定定地看着她,“我有说这场婚礼的新娘是你吗?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我耸了耸肩,走过去将燕尾服重新装好,准备离开。
梁书禾一把握住我的手臂,放软了声音:“生气了?好了,对不起,我就是出差这几天累到了,别和我生气嘛,好不好?”
“嗯。”我想都没想,点头。
她有些不放心: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
“那这礼服,先留着好吗?”
第五章
梁书禾迟疑着,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:“西洲,你再给我点时间,我一定会嫁给你的。”
她那副模样,好像生怕我赶鸭子上架似的。
我不由轻笑一声,调侃道:“你想哪里去了?你不都听见我打电话了吗,是我大学室友要办婚礼,他填礼服地址的时候填错了而已。”
梁书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冲我轻哼一声:“故意吓唬我是吧?”
“你就当是呗。”我耸了耸肩,语气轻松。
我那三个大学室友,每一个她都认识。
只要她还有一点心思在我们这段感情里,都能回忆起来——他们都早就结婚了。
每次婚礼,都是她陪我去参加的。
那时候,她总是幻想着我们的将来,每次参加别人的婚礼,都会哭红眼睛,抱着我说:“西洲,我们以后也会有婚礼的,对不对?”
我哪有不应的?
我们说好了,只要公司步入正轨就结婚。
可转眼,已经三年过去了。
她迟迟未提,我提起,她也是随口敷衍过去,或者转移话题。
我有段时间甚至在猜想,她是不是有点婚前恐惧症。
现在才明白——她不是不想结婚,只是想结婚的对象不是我。
周涛敲门而入,一副吃够了狗粮的模样:“我实在不想打扰你们,但梁总,待会儿的设计部总监面试,还是需要你出个面。”
“设计部总监?”梁书禾一脸疑惑,看向我,“是你忙不过来了,需要招个人帮你吗?”
“不是。”我摇头,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决绝,“梁书禾,我离职了。”
她狠狠拧眉,语气里带着责备:“你离职了?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,蒋西洲,现在是公司融资的重要关口,设计部又是公司的核心部门,你知道设计部总监换人,对融资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?!”
我突然觉得,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她。
我掀眸,冷冷地问:“那你想怎么样呢?”
“没有我的签字,你的离职流程就没完成。”梁书禾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,“你不是毛头小子了,别干这么幼稚的事,明天接着回来上班。”
“梁书禾,”我轻轻笑着,语气却透着一丝凉意,“你签字了的。”
“不信的话,周涛那里有复印件,你可以去看。”
说完,我拎着礼服离开。
路上,我看着涂承安发来的微信,有些疲惫。
【蒋西洲,你再怎么想结婚,也不能做出逼婚的事吧。】
【你觉得买件礼服,就能让书禾心甘情愿嫁给你了?】
【她很早以前就承诺过非你不嫁,你别痴心妄想了。】
开车在景城兜了一大圈,直至凌晨,整个人被深秋的夜风浸得冰凉,我才回到家。
意外的是,一开门,家里就灯火通明。
梁书禾坐在沙发上,起身朝我走过来:“怎么才回来?”
“兜风去了。”我随口答道,语气平淡。
“兜风?”她皱了皱眉,“这么晚了,也不跟我说一声。”
“想走了,总想再多看两眼,这个自己生活过这么多年的城市。”我轻声嘟囔着,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她点点头,想抱住我,我下意识退了一步。
她有些无奈:“还生气?”
“白天是我把话说重了,你不想上班,就不上了嘛。”她语气软了下来,“只要你开心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闻言,我眼底划过一丝轻讽,但不想节外生枝,便问:“嗯。过几天你生日,打算怎么安排?”
今天出门前看日历,我才发现,我计划离开的前一天,刚好是她的生日,也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。
“当然是回家和你过二人世界。”梁书禾小心翼翼地伸手,见我这次没有拒绝,整个人才踏实下来,抱住我的腰,声音发闷:“西洲,我总觉得,你最近……好像有哪里变了。”
“你多想了。”我握住她的手腕,拉开和她的距离,“有点冷,我去洗个澡。”
若是从前,她早就会发现我浑身都凉透了,会一路拉着我冲进浴室,忙前忙后地给我放热水洗澡。
可现在,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。
察觉不到,也是正常的。
“对了,我的牙刷和漱口杯怎么不见了?”身后,梁书禾突然开口。
我垂眸,淡淡地回答:“洗漱用品要定期换,你浴室柜子里面有新的。”
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澡。
手机在床上响个不停。
出来一看,又是涂承安的消息。
傍晚那会儿,他发来挑衅的消息,我没心思回。
但他明显不愿意就此作罢,这会儿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。
见我没动静,一连发了好几张聊天截图过来——他和梁书禾的。
发消息的时间,甚至不是近两个月的,而是一年前的,两年前的……大多时候都是梁书禾的一厢情愿。
【承安,我听你的话,谈恋爱了,他很好,那双眼睛特别像你。】
【承安,我每次在他身边,就感觉回到了我们形影不离的时候。】
【承安,你最近过得怎么样?我昨晚梦见你了,很想你。】
【承安,我可能要结婚了,我不能对不起他。】
【他这些年,让我变优秀了很多很多,我能在景城有车有房有公司,全靠他帮我……】
这条消息后,涂承安突然开始回复了。
得知她在景城市中心买了两套房,其中一套还是正在装修的大平层后,两人瞬间坠入爱河,不停地分享日常。
我知道她应酬喝过酒,第二天特意给她早起煲的粥,她会拍照给涂承安看。
【我今天早上喝粥,你呢】
我们养的柠檬树结了果,她第一时间给涂承安分享。
【看,厉害吧?等长大点,我带一个最大的去公司给你泡水。】
拿着手机的手,控制不住地发颤。
知道她把我当替身,和此时此刻,实实在在地看见这些对话,完全是两回事。
明明刚洗完热水澡,却还是冷得噬骨。
我忍不住想笑,笑着笑着,视线还是有些模糊。
倒不是因为被背叛了而哭。
而是我蒋西洲,竟然确确实实当了这么多年的替身。
我自以为甜蜜的瞬间,都被她拿去与另一个男人分享!
我压着心口的滞涩,深更半夜的,想妈了看片,想爸了看天。
他秒回,蒋西洲,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!
就算你不走,梁书禾嫁的人也只会是我。
我知道,公司眼看要上市了,你舍不得放手。
看在你陪她创业的份上,你识趣点,我会让她给你十万分手费。
毕竟离开了书禾,你也找不到这么有钱的女人了。
十万。
不知道够不够我们家的一桌婚礼酒席。
我刚看完消息,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。
“西洲,你怎么把我送你的那块表挂闲鱼上了?”梁书禾拿着手机进来质问。
我看了一眼,确实是我发布的那条。
价格标的很低,挂上去当天就出手了。
我笑了下,随口胡诌:“不是我的那只,周涛不是也和他老婆买了一对吗?现在他们想换新的了,让我帮忙出一下二手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她半信半疑,眸光中浮现柔情,“西洲,最近我太忙了,可能没多少时间陪你,要是你觉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,一定要及时告诉我,知道吗?”
我垂眸,“好。”
“我妈去年病重走了后,我只剩下你了。”梁书禾埋进我怀里,语气似承诺,又夹杂着内疚,“你相信我,不论遇到任何事,只有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。”
我信啊,梁书禾。曾经的我,一直深信不疑。
我闻着她身上那股涂承安喜欢的古龙香水味,直犯恶心,“时间不早了,早点洗澡休息吧。”
“再抱一会儿。”她不肯松手,脸颊蹭着我的胸口,“西洲,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等我忙完这几天,我们好好谈谈。”
我笑了下。忙着陪涂承安去电竞酒店“开黑”,还是准备一车玫瑰当惊喜。又要不被我发现,又要和涂承安柔情蜜意,是挺忙的。
她仰头看着我,察觉我的不对劲后,顿时急了,“你怎么眼睛有点红?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
“我……”我正欲回答时,她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。
她看了眼来电显示,直接松开我,一边往外走一边接通。
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,她脸色突变。
深秋寒风料峭,她却连外套都顾不上拿,穿着单薄的长裙就往外跑。
多年的惯性,让我下意识想提醒,“梁书禾!”
她恍若未闻。
上一次见她慌张成这样,还是医院给她母亲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。
我走到窗户边,看着白色保时捷冲进夜色。
耳畔还仿佛响起她刚才那句,“西洲,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不过,不重要了。
接下来几天,我都很忙。
要离开了,该见的朋友,都要去见一见。
这晚,我拿起记号笔,愣了一会儿,终究在日历上又划下一笔。
明天,是梁书禾的生日。也是我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。
给梁书禾定了个生日蛋糕后,我把墙上挂着的合照,都剪碎了丢进垃圾桶。
这个家,和我有关的东西,彻底清空了。
大抵是这几天没能按时喝药,次日一早,我是被胃疼疼醒的。
刚创业那会儿,整个公司就只有我和梁书禾。
忙起来,吃住都在公司。
为了在我爸面前替梁书禾争一口气,毕业后我没再拿过家里一分钱。
资金周转不过来的时候,为了省钱,一包泡面两个人吃也是常有的事。
晚上,还要去酒局应酬。
她酒量差,大多数的酒都进了我的胃里。
有次我喝得胃穿孔了,医生把她劈头盖脸一顿骂,她守在病床旁边,眼睛红得不像话。
她说,为了她,我付出太多了。
她说,她梁书禾,这辈子都不会辜负蒋西洲。
我终于明白,承诺这种东西,就连说出口的那一瞬,都未必保真。
我揉着胃起床,吃了块吐司后,掰了粒胃药咽下。
结果药效来得并不快,疼得还更凶了,我躺在沙发上,额头都冒着冷汗。
掏出手机给梁书禾打电话。
无人接听。
看来,梁书禾也挺忙的。连男朋友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。
我是在周涛打电话给我的时候,才知道,她已经忙了几天了。
忙得公司都没去。
一堆文件,进行到一半的项目,等着她签字。
周涛都急眼了,“西洲,她恋爱脑上头,你也恋爱脑吗?你们不能因为忙着办婚礼,就不管公司了啊!你快劝劝她,让她赶紧回公司!”
“还有,我打听到睿达投资的黎总下周办婚礼,梁书禾最好想办法弄张请柬,去京市混个脸熟刷刷好感,只要黎枝点个头,我们上市就绝对板上钉钉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我原本被胃疼折磨得有些心不在焉,听到后半句时,一个激灵,“你说睿达投资的人叫什么?”
“黎枝啊!”周涛感叹,“这是真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,我们上市得看睿达脸色,可我听说,睿达投资不过只是黎家丢给这位大小姐练手的。”
京市。黎家、黎枝、投资公司。
都对上了。
周涛见我没反应,“西洲?你在听吗?”
“在。”我抿了抿唇,“你说的,我都会转告梁书禾的。”
周涛放下心来,“行,对了,你把婚礼的日子定好了吗?请柬我要纸质的,不许用电子请柬敷衍你的好哥们儿!”
我笑了下,“日子也是下周,至于请柬,你也放心。”
我们家和黎家这样的家庭,给宾客的都会是纸质请柬。
我妈前两天打电话问我有哪些要邀请的朋友时,我报过周涛的名字了。
剩下的,家里都会安排好。
挂了电话,我忍着痛,给梁书禾发消息,没有反应。
“这人怎么不回我?”我皱了皱眉。
索性给她又拨了通电话过去。
“应该不会接吧。”我心里想着。
未料,接通了。
那头,她声音有些冷淡,“一直给我打电话,有事?”
原来,上一通电话她看见了。
我揉了揉胃,“你在忙什么?周涛说你这几天都没去公司。”
她有些嘲弄,“我在忙什么你不知道?”
“我怎么会知道?”我反问。
闻言,她轻嗤了一声,压低声音愤怒质问:“你为什么要找人把承安打一顿?!去医院拍片,医生说下手再重一点就打断了!蒋西洲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??”
“恶毒。”
这个词像锋利的刀子,又准又狠地刺进心窝,疼得我猛地一抽搐。
“涂承安告诉你,是我做的?你信了?”我问。
“他从来都不会骗我!”她义正言辞地说。
“公司的事,你去帮我处理一下吧。他现在这样,身边离不开人,我得照顾他。”她继续说道。
我喝了口温水,“我胃疼,去不了。”
梁书禾知道我这几年身体落下的毛病,只要在家,都会盯着我吃一日三餐,按时喝药。
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她连家都不回了。
“蒋西洲,”她有些不耐烦,似忍无可忍道:“你胃疼已经是老毛病了,不能忍一忍吗?我已经和你说了,如果不是承安离不开我,我也不会让你去的。”
“算了,我自己想办法。”她说完这句,就准备挂电话。
我叫住她,“你今晚回来吗?”
“蒋西洲,你非要在承安最需要我的时候,不讲道理吗?”她语气里满是无奈。
我微愣。
原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了。
可听见这句话,还是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扎在肺上,连带着呼吸都有点疼。
“今天是你生日,也是六周年纪念日。”我淡声提醒。
“梁书禾,是你说过,每个纪念日都要一起过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梁书禾迟疑了一下,有些愧疚,“我差点忙忘了。”
“西洲,我马上就回来,顺路给你带我们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章鱼小丸子。”她安慰道。
她说完,我刚要应下,电话那头响起涂承安惊呼的声音。
梁书禾急得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,关切道:“承安,你干什么!要喝水你叫我就好了,逞什么能!”
似在骂他,实际上是关心则乱。
我挂断电话,望着已经空荡荡的家,突然笑了。
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夜色沉如黑幕。
除了外卖小哥敲响过家门,再没有过任何动静。
梁书禾,不会回来了。
凌晨三点,我的手机响起。
是梁书禾的消息。
【西洲,承安一直腿疼的睡不着,你放心,我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,等我。】
我垂眸,呆坐片刻后,把餐桌上的外卖和蛋糕一样一样丢进垃圾桶。
“没必要再等了。”我低声说。
进浴室洗了个澡。
而后,给梁书禾发了条微信。
拉黑、删除,一条龙。
“结束了。”我轻声自语。
才推着两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,头也不回地打车去机场。
梁书禾,这一次,我等不了你了。
我的东西,连带着我这个人,都会在今天彻彻底底地离开,这座并不属于我的城市。
梁书禾收到消息时,刚哄睡她的竹马。
天方已经露出鱼肚白。
她听见手机提示音的第一反应,是皱眉,生怕会吵醒涂承安。
不过,她看见备注,还是轻手轻脚地拿起手机。
【梁书禾,我们分手吧。】
梁书禾的眉心皱得更深了,抬手想要捏捏鼻梁,却被涂承安握得很紧。
涂承安睡梦中依旧在呢喃,“疼……”
“……”梁书禾脸上的不耐烦,被心疼替代。
她耐着性子,给涂承安喂了粒止痛药,一直等到他眉心舒缓下来,才道:“承安,我去客厅回个工作电话,你继续睡会儿。”
而后,她走到阳台,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出去。
却连铃声都没有响起。
手机屏幕上简单明了地弹出提示:【对方没有加你为朋友,不能语音通话】
她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。
一种类似于心慌的情绪在心底,疯狂蔓延。
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?”她心里乱成一团。
她感觉,好像要失去什么,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东西了。
她来不及深想,急切,又近乎于慌乱地拔腿就跑。
“书禾!”
她刚冲到玄关,涂承安杵着拐杖出来叫住她。
回头,就见他疼得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,“你要去哪里,是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……你也不想管我了?”
“怎么可能?”梁书禾心软下来,刚才的那种情绪渐渐消散,没那么迫切了。
她笑了下,“你怎么起来了,不多睡一会儿?”
“你不在,我不放心。”涂承安抿唇看着她,“你脸色不太好,出什么事了?是不是……西洲哥因为你照顾我,心里不舒服了?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梁书禾摇头。
“我昨晚听见你和他打电话吵起来了,书禾,别因为我影响你们的感情。”涂承安垂眸。
“要不,你还是走吧,我自己能行。等过几天,我好一些了就去公司办理辞职。”
他从小就是这样,成熟、懂事、周全。
梁书禾没由来的升起一阵烦躁,对蒋西洲的。
“可能众星捧月长大的人,就是喜欢计较,不会体贴。”她心里想着。
她走过去扶着涂承安,柔声道:“你瞎想什么?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操心,而且,他虽然脾气大点,但也没什么坏心,每次只要我哄哄就好了。”
“书禾……”涂承安掀眸看向她,欲言又止的,“西洲哥,经常这样冲你发脾气吗?”
“这个倒不会。”
梁书禾无奈地叹了口气,轻声说道:“这次提分手,估计也是我这段时间确实太少回家了。”
涂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:“我说句不该说的话,你对他也不该这么百依百顺。”
梁书禾微微一笑,语气柔和地说:“两个人在一起,不就是相互体谅的吗?”
涂承安有些急切地反驳:“可你工作已经这么忙了,他就算不能给你助力,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你添乱。”
梁书禾沉默了一会儿,低声说:“早知道……”
涂承安握住她的手,眼神里满是温柔:“当年你和我表白,我就该答应你的。如果你是我女朋友,我肯定会是全天下最称职的男朋友!”
梁书禾听到这话,眼神有些恍惚。涂承安来到景城的这两个多月,她也不是没这么想过,心里总是忍不住游移。她知道,这些念头都只能藏在心底,见不得光。她可以在感情里开开小差,但她的男朋友,她的丈夫,都只能是蒋西洲。蒋西洲离不开她,而她也离不开蒋西洲。无论是于私,还是于公,她都离不开他。公司现在长期稳定的合作方,都是蒋西洲创业时期豁出身体,在酒桌上喝下来的。对方只认他这个人。就算他离职了,但只要他和她还是一家人,合作关系就能维持住。
涂承安见她没反应,暗自咬牙,轻声问道:“书禾?你在想什么呢?”
梁书禾猛然回过神,勉强笑了笑:“没,没什么。只是在想等等怎么哄西洲。”
涂承安把牙齿都快咬碎了,但面上却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模样,真心替梁书禾考虑地说:“这个要看你了。我看网上说,感情也是靠博弈的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你如果想以后事事都被他压一头,处处被他管着,那你就回去伏低做小。”
梁书禾愣了一下,涂承安又说:“要是希望家里以后什么都是你说了算,这次不如晾晾他。”
他停了一下,又补充道:“说到底,你眼看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,传出去还要被老公管着,别人肯定会笑话你的。”
梁书禾有些犹豫:“西洲哥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能给我,那……”
涂承安欲言又止地停下了声音。梁书禾蹙眉:“那什么?”
涂承安似替她打抱不平,恼声道:“那他也配不上你的爱了!”他又小声说,“阿姨泉下有知,也不会希望你在别人面前这么受气。”
梁书禾听着,觉得也有几分道理,但还是有些顾虑:“西洲和我在一起,图的就是我爱他。我这么晾着他,他会不会真的和我分手?”
涂承安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可能的。你觉得他爱你吗?爱的话,就不会舍得和你分手。”
梁书禾想了想,也觉得有道理,于是安心了许多:“那我就先晾晾看。如果不行,再哄也不迟。反正蒋西洲在我们家,脾气一向很好。”
我没想到,飞机落地京市时,来接我的不是旁人,而是黎枝。那个将会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。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,年纪轻轻,已经是金融圈赫赫有名的女强人,上过不少访谈。外貌又清冷出众,想不记住她这张脸都很难。
她穿着杏色羊绒大衣,踩着一双羊皮短靴站在车旁,看起来像是被冷着了,轻轻搓着手,往手心里哈气。乍一看是女强人,动作间却还像个小姑娘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她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从我手中接过一只行李箱,嗓音清脆悦耳:“行李这么少?”
我点了点头:“嗯,对。”寒风拂过,我下意识解释道:“很多没必要的东西,就懒得带回来。”
黎枝微微点头,把行李交给司机,替我拉开后排车门:“走吧,先回你家。”
我弯腰上车,轻声道:“好,多谢。”
暖气四溢,逐渐驱散了周身的寒意。余光瞥到身侧的女人,我心里忽然没由来地平静下来。一夜未眠,这会儿一放松,睡意就席卷而来。
“怎么突然舍得回京市了?”迷迷糊糊间,黎枝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。
我实在困得不行,眼睛都没睁,含糊道:“想回就回了。”
空气中传来一声极浅的笑声,几分嘲讽,几分愉悦,分不清哪个更多。
念头朦胧时,不知怎么的,脑海里反复浮现“黎枝”这个名字。想着想着,总觉得有些熟悉,好像在哪里听过。
再醒来,我脑袋靠在黎枝的肩上,杏色羊绒大衣上有丝丝湿润的痕迹。我倏地清醒过来,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:“抱歉……”
她全然没当回事,一双杏眸看着我,只道:“到家了。”
“这么快。”我往车窗外看了一眼,才发现车子早已停在蒋家宅院外。黎枝轻叩车玻璃,司机心领神会,连忙上车,启动车子驶入宅院。
我妈听见动静忙不迭出来,一看见我,喜上眉梢:“枝枝说她今天正好去机场附近办事,能顺带接你,我就没去给你们当灯泡了!”
我摸了摸鼻子,轻声道:“妈……”
我妈催促道:“先进去吧,外面冷。”
“诶,好好。”我妈也招呼黎枝,“枝枝,快进家里坐,喝点茶,你叔叔昨儿刚拿回来的金骏眉。”
黎枝进退有度,微微一笑:“阿姨,我还有事,今天就不进去了,您和西洲好好说说话。”
听见“西洲”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,我竟一点也没觉得违和。好像她本就该这么叫我。
我妈没强留她,只把茶叶送给她,让她带回去给她父亲。她也没推却,很是落落大方。
她走后,我妈才嗔了我一眼:“你俩干嘛去了?不是说九点半落地吗,怎么这会儿才到家?”
机场离我家,正常车程只要四十分钟。
但这会儿已经中午一点了。
黎枝……
我把车停在门口等了我两个小时。
可我醒来,她只字未提。
我忽然想起梁书禾。
她若是为我做了什么,是会生怕我不知道的。
“西洲,你最爱吃的糕点,我换乘了两次公交才买到,快尝尝。”
“西洲,我怕吵醒你,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,幸好早餐还没凉透。”
只是,连这种“好”,都是我当替身换来的。
思及此,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我妈给我塞了杯热茶,“臭小子,笑什么?我问你话呢。”
“早就到了。”我如实开口,“但是我在车上睡着了,黎枝一直没叫醒我。”
闻言,我妈有些意外,“这丫头和他爹一样,看上去一板一眼的,没想到还挺细心。”
我妈感叹完,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三菜一汤。
都是我最爱吃的。
见我吃得差不多了,她才语重心长地开口问道:“你和景城那个女孩,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爸本来要在家里等你回来的,但怕他在,你很多话不好开口,把他赶去公司了。”
“现在就咱们母子,你得和妈妈说清楚,那女孩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?”
原本,我其实觉得还好。
也算不上有多难过。
狗血剧里说的那种撕心裂肺的难受,也没有感受到。
顶多觉得一片真心喂了狗。
这条狗喂不熟。
也没关系。
离了谁,地球都照样转。
可现在听着我妈这么一问,视线一下就模糊了。
我埋头吃饭,“没有。”
“蒋西洲,我是你妈。”我妈给我倒了杯热饮,“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,你有事没事,我能看不出来?”
我无奈,“就是分手了。”
“她和别人好上了?”
我以前,从没觉得我妈说话这么一针见血过。
我一怔,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你从小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,要不是她劈了腿,你能回头是岸?”
“……”我有些难受,但又被我妈的这句话,弄得哭笑不得,“合着您一直觉得,我选错了路呗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我妈给我夹了块糖醋小排,“人生又没有标准答案,今天走错的路,谁也说不准会在明天产生什么作用。”
“妈妈支持你的所有决定,咱们这个家,也永远是你的后盾。”
我妈揉了把我的脑袋,“放心,你爸已经说了,那女孩对不起你,那她的公司,也别想开下去了。咱家,说什么都会替你出这口气。”
“……”我心里的难受戛然而止,茫然地开口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们找人打听了,那姓梁的姑娘,公司准备融资上市了。”我妈意味深长,“这个关头,是最容易输得一败涂地的,她这种人品,公司也不配上市。”
“……妈,你们不能这样。”
“西洲,你怎么这个时候了,还对她心软?”
“不是……”我崩溃,“我是创始人之一,那公司还有我的股份。”
要是能顺利上市,我转手一卖,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。
没必要和钱过不去。
我好说歹说,我妈才松了口。
而后,话锋一转,“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,后天就要忙起来了。”
“忙什么?”
“你和枝枝的婚礼啊。”我妈捏了捏我的脸,“婚礼虽然在下周,但你毕竟是新郎,还是有不少事需要你亲自确认的。”
“对了,婚礼请柬已经送出去了,你记得问问你的朋友都收到没有。”
“好。”我点头。
一夜没睡,在车上补的那两个小时觉完全不够,吃饱喝足,我上楼回房,准备再补一觉。
回到自己从小到大的房间,神经彻底松懈下来。
我洗了个澡一头栽到床上,正要抱着被子狠狠睡一觉时,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是周涛打来的。
我一接通,就听他道:“西洲,你上哪儿印的请柬啊?!包装什么的都特别精美,一看就价值不菲,但这请柬上新娘名字怎么还能弄错了?”
我在床上翘着二郎腿,看着窗外的冬日暖阳,“新娘是叫黎枝吧?”
“对啊。”周涛松了一口气,“是不是梁书禾一心想着搞黎枝的婚礼请柬,弄岔了,把黎枝的名字发给婚庆了?”
“不是。”我被太阳照得眯了眯眼,“就是黎枝。”
她一懵,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下周的婚礼,新娘就是黎枝。”
话落,我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一些。
但依旧能听见周涛震惊的嗓门,“你说什么??!蒋西洲,我没听错吧,不是,什么情况啊?你和梁书禾不是都准备结婚了吗……”
他说着,声音又弱了下去。
哪怕是他,一个局外人,大概也看出来了,梁书禾并不是那么想嫁给我。
我走到窗边拉上窗帘,“没有,你没听错。”
“我和梁书禾分手了。”
“这会儿也已经离开景城,回到京市了。”
“黎枝的婚礼,她要嫁的人,是我。”
电话那头,沉默了好半天。
良久,周涛才弱弱地开口:“这个黎枝,和咱们之前说的那个黎枝……”
“是同一个。”没等他说完,我就给出了回答。
只能说,这个世界确实不算大。
甚至有点儿小。
“我淦!你小子,以前我们只知道你家世不错,但你也没和我们说,好到了这个地步啊!”周涛惊了半天,国粹频出,“妈的,你居然能娶得到京圈大小姐!操了,这世界一点不公平,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?”
我故意问:“怎么,你是嫌嫂子家庭不够好?”
“呸呸呸!别胡说!”周涛否认完,忍不住问,“那你和梁书禾……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分了?”
“嗯,分了。”她大概也等了很久,才等到我主动提分手。
现在应该正在如释重负。
终于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,和她的竹马在一起了。
周涛叹了口气,“哎,你和梁书禾的这几年……后悔吗?”
“本来后悔,现在不了。”
没有人愿意做替身。
但吃饭时听了我妈说的话,我也突然想明白了。
不知怎的,脑海里突然浮现今天上午出机场,看见黎枝时的那一幕。
心底的那点波澜被抚平,我笑着道:“而且,我现在走的这条路,不会再出错了。”
无论是出于联姻,还是两家的交情。
我和黎枝都清楚,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。
谁也不会乱来。
也不敢乱来。
周涛松了口气,“西洲,不管你怎么选择,我都只希望你能幸福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我突然想到什么,“对了,我前几天都没见到梁书禾的面,今天又走的匆忙,有个事儿得拜托你一下。”
“什么事,你说。”
周涛答应的很爽快,“只要我能办到的,说什么都会帮你。”
“我送过梁书禾一个玉坠,你抽空找她要一下。”
其实,我是回到家,才想起来玉坠的事儿。
这是蒋家流传下来的传统。
十八岁成人礼时,家里长辈会给两个可以合二为一的玉坠。
一个自己戴着。
另一个,可以将来送给自己的另一半。
我曾经一厢情愿的以为,自己和梁书禾,是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。
事到如今,东西再在她手里,就不太合适了。
传出去,对黎枝不好。
周涛听了缘由,一口应下,“没问题,这事儿交给我了。下周去参加你婚礼时,我正好带过去。”
第二天,正好是周末。
周涛一起床,直接给梁书禾打了电话过去。
梁书禾连着被他催了几天工作,有些没好气,“大周末的,就算有什么文件要签,不能等周一?”
周涛单刀直入,“你在哪儿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。
周涛没忍住,“还在照顾涂承安呢?你和西洲这么多年的感情,就真无所谓?”
“周涛,你挺成熟一个人,怎么现在也和西洲一样得理不饶人了。”
梁书禾接着说,“我和他的感情很好,不需要你操心。”
听见这话,周涛笑了,“感情很好?你确定吗,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?”
语气间,不由掺了些替蒋西洲打抱不平的怒气。
这些年,蒋西洲明明可以回家当大少爷,却硬是留在景城,一手帮她创业,为了她吃了多少苦,他们这些旁观者心里都有数。
眼看事业有起色了。
梁书禾忘恩负义了。
梁书禾也来了火气,“他和你说我们吵架的事了?”
“吵架?”
周涛真没想到。
人都已经跑出千里之外,要另娶她人了。
梁书禾还能安心把这当做普通吵架,安心陪着她的竹马。
梁书禾笑了下,“不然呢,难道他真要和我分手不成?”
“……”
周涛想骂一句傻逼,但还是忍下来了,只说:“我半个小时后到涂承安家楼下,麻烦你下来一趟。”
话落,直接撂了电话。
梁书禾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,有些莫名。
只当是公司有什么急事。
半个小时后,扶着涂承安到床上躺下后,还算准时的下楼。
黑色SUV疾驰而来,停在他面前。
周涛下车,朝她伸手,“西洲送你的玉坠,给我一下。”
梁书禾没动,“干什么?”
“西洲说,这是他家里交代他送给未来另一半的东西。”
周涛原封不动地转告:“你们现在分手了,这个东西继续留在你这儿,不合适。”
梁书禾心里发沉,“分手?”
“我都没同意,他分的哪门子的手?”
“梁书禾,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,我也就不骂你了。”
周涛看着她,“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,体面点儿,是你自己干出来了膈应人的事,那就爽快干干净净分手。”
“膈应人?”
“不然呢?”
周涛恼了,怒骂道:“你以为你和涂承安那点破事,冠上‘青梅竹马’的名义,就干净纯洁了?全公司谁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龌龊事,孤男寡女出差,回来只报销了一间房,都成年人了,别和我说你们俩在房里玩捉迷藏!”
“只报销一间房?”
梁书禾愣了。
周涛不想听她辩解什么,说到底,西洲都不计较这些了。
他身为朋友,也没什么好说的。
他只想替蒋西洲拿回玉坠,“行了,赶紧把玉坠给我。”
“让西洲自己找我拿。”
梁书禾不肯拿出来。
他隐隐有种预感,西洲这次,不是和涂承安说的那样,只是和她发脾气。
西洲是真的不想要她了。
她如果把这个还回去,她可能……就真的失去他了。
周涛抿唇,“他来不了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梁书禾不信,“把你手机给我,我给他打个电话。”
她想,西洲现在就是要个台阶而已。
她把台阶递过去。
他们就会像过去很多次吵架一样,很快重归于好。
周涛,“你自己不会打?”
“她把我拉黑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算了,我自己回家去和她说。”
梁书禾耐不住性子了。
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感裹挟着,连心脏都悬到了半空中。
周涛叫住她,“西洲不在家。”
“那她在哪儿?酒店?”
“梁书禾……”
周涛叹了口气,“你又几天没回家了吧?”
要不然,也不会以为蒋西洲还在家里。
像往常那么多个日子一样,等她回家。
一股叫恐惧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,梁书禾控制不住地吼了一声,“轮不到你来管!”
“我没想管你。”
周涛第一次看见她这样,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不管西洲怎么对你,都是你自找的。”
话落,他径直要上车。
梁书禾一把拉住他的手臂,“西洲呢?你还没告诉我,西洲在哪里。”
“反正不在那个你根本不愿意回去的家里。”
周涛甩开他上了车。
待他的车子驶离,梁书禾才渐渐回过神来,猛地转身上楼。
在玄关处抓起车钥匙就要走。
涂承安拉住她,“书禾,你去哪里……”
“松开!”
梁书禾用力抽出自己的手,头也不回,甚至有些狼狈的往外跑去。
连电梯都来不及等。
从消防电梯直接冲下楼,中途还踏空摔了一跤。
但她顾不上,什么都顾不上。
她上车,一路疾驰。
疯了一样的往家里赶。
她必须立马、马上确认,西洲在家里。
他只是生气了而已。
等着他回去哄而已。
仅此而已。
冲进家里的一瞬间。
梁书禾的心不止没能放下来,反而悬得更高了。
家里空荡了许多。
干净的,像一个在等新主人接手的房子。
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。
从前蒋西洲最喜欢的照片墙,连一张和他有关的照片都没有了。
她的心脏似被什么狠狠挖空了一块。
她讷讷地向蒋西洲的房间走去,比客厅还要空荡几分。
窗户大开着在通风。
连一丝属于他的气息都没有了。
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打开衣柜,还有房间和浴室的所有抽屉……
梁书禾突然觉得,她误解蒋西洲了。
蒋西洲是成熟的。
成熟到连离开,都不留下任何痕迹。
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去,经过饭厅时,终于找到了一点蒋西洲没顾上带走的东西。
——一桶垃圾。
全是饭菜。
还有蛋糕。
她缓缓蹲下去,看见全是她喜欢的饭菜。
又打开那个还没拆封过的蛋糕,看清上面的白巧克力卡片后,埋头崩溃地哭出声。
——梁书禾,祝你幸福。
哪怕她无所顾忌到这个地步了,蒋西洲还在祝她幸福。
可是她在最后一通电话,是怎么和西洲说的呢。
她说,
“蒋西洲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??”
“你胃疼已经是老毛病了,不能忍一忍吗?”
“蒋西洲,你非要在承安最需要我的时候,不讲道理吗?”
“……”
她最后几次叫他的名字,竟然全是连名带姓的。
梁书禾想不起来,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。
更想不到……
西洲面对这样的她,到底有多失望。
其实,她早该反应过来的。
蒋西洲早就在为离开做准备了。
家里突然换掉的情侣用品。
冷不丁消失的一些小摆件……
还有,还有那块情侣表。
“书禾……”
涂承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。
梁书禾怔了一下,抬头朝门口看过去,连忙狼狈地胡乱抹掉眼泪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……我看你走得太急了,怕你出事,就跟了过来。”
涂承安环视家里,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,险些没藏住自己目的达成后的得意,“西洲哥……走了?”
“没有。”
梁书禾坚定地否认,“他只是生我的气了,我去和他道歉就会好的。”
涂承安,“书禾,其实你和西洲哥,不是太适合……分了也好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
梁书禾破天荒地冲他咆哮,“她只是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而已!我和他认错他就会回来的!”
涂承安吓了一跳!
下一瞬,握着拐杖的指关节一片青白。
他不会允许任何人,成为自己娶梁书禾的绊脚石。
蒋西洲也不行。
可还没等他说话,梁书禾又跑了!
梁书禾一边往周涛家的方向开车,一边给周涛打电话。
周涛不接。
她就坚持不懈的打。
直到她在单元楼下停好车,周涛终于接了。
“他去哪里了?”
梁书禾近乎偏执地开口:“我在你家楼下,你不告诉我,我就在这儿等着。”
“京市。”
周涛好言相劝,“西洲没交代我瞒着你,因为你迟早会知道。但是,梁书禾,你既然当不好一个合格的女朋友,那就当一个还不错的前女友吧。”
梁书禾眼圈发红,“合格的前女友是什么样?”
“像死了一样。让西洲好好开始新的人生。”
“……”
她愣了半晌,低低道:“我做不到。”
她做不到。
蒋西洲于她,就像是夏天的冰可乐,冬天的围巾。
好像可有可无。
但她又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。
什么东西都可以找到替代品。
但她找不到第二个蒋西洲了。
她人生所有艰难的时刻,都是蒋西洲陪着她过来的……
周涛思索了很久,还是告知:“你做不到也没用,西洲……要结婚了,婚礼在下周。”
“不可能!”
梁书禾脱口而出,“西洲不可能娶别的女人!”
这些年,蒋西洲从来都是围着她转。
婚礼需要耗费的人力巨大。
就算是无缝衔接,也没有这么快。
那头,周涛忽然笑了,“梁书禾,你以前,可没这么自信。”
说罢,也不等梁书禾作声,径直挂了电话。
他不想过多参与别人感情的因果。
况且,本就是作茧自缚。
怪不了谁。
梁书禾没有多加思考,直接回了家收拾行李。
涂承安还没走,见她收拾,不由满意地笑了,“书禾,不用你收拾行李的,我搬过来就好了。”
“你这边住着比较宽敞,各种家电也更齐全。”
蒋西洲讲究生活质量。
他们手头宽裕后,家里陆续添了很多家电。
很多家务,都不怎么需要自己动手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
梁书禾拧眉,“这是我和西洲的家,你搬进来,他只会更生气。对了,之前出差,你去报销的时候是不是漏了住宿费用?”
“……”
涂承安心里一紧,“没有吧……我,我后天上班了去公司看看。”
梁书禾点头,也没再说什么。
收拾好行李就要出门,出门前,她看向涂承安,“你还愣着干什么?”
“……”
涂承安气得要死,又不敢发作,只问:“你又要去出差吗,我陪你去吧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“那你去干什么?”
涂承安沉不住气,“你要去找他吗?梁书禾,难道你忘了从前对我的承诺,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吗?!”
回到家的几天,除了睡觉,其他时间,都被我妈拉着事无巨细的确定婚礼细节。
用我妈的话来说,一生一次的婚礼,我们家必须得上心,让黎枝和她家里满意了才行。
这天,黎家叔叔阿姨和黎枝也来了家里一趟。
我妈将一只满翠玉镯套进黎枝的手腕,莞尔道:“我啊,现在就巴不得你快点嫁进来,好替我管管西洲。”
“这家伙,一直不那么着调,就是缺个好媳妇儿。”
闻言,我摸了摸鼻子,下意识往黎枝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黎枝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。
没一会儿佣人就来招呼开饭了。
在景城,我在酒桌上要努力显得游刃有余,赔笑讨好。
回京市,只需要认真吃饭。
和我一样认真吃饭的,还有黎枝。
这次回来,被我妈发现了胃不好,她昨天拉着我去看了老中医。
抓了药,还弄了一堆药膳方子。
这两天吃饭前,我都要先喝药膳。
吃完饭,黎家叔叔阿姨他们喝了一会儿茶,就起身告辞。
却在临上车前,看向我,“这会儿时间还早,西洲待会儿没什么事吧?让黎枝陪你出去逛逛,玩点你们年轻人喜欢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
我迟疑了一下,“我没什么事,就看黎……黎枝有没有时间。”
黎枝那双杏眸不偏不倚地看着我,“我有。”
黎阿姨放心地合上车门。
黑色宾利扬长而去。
我看向黎枝,温声开口,“出去逛逛?”
既然决定了是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人。
早点熟悉也不是坏事。
我回家拿了车钥匙,驱车出门。
华灯初上。
京市的夜景很是好看。
黎枝那张清冷的脸,都被流光溢彩的灯光染上了人气。
气氛没由来的和谐。
“蒋西洲,”
黎枝突然开口叫我,不知在斟酌着什么,良久才继续开口: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?”
温凉的嗓音里,隐约还能听出几分幽怨。
我在红灯前踩下刹车,回想了一下,“大概是以前逢年过节见过?”
继而,又有些抱歉地道:“不过我忘性大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……”
不知道是我哪句话没说对,黎枝沉默了。
我问过她的意见后,将车开到了本地人吃完晚饭后,茶余饭后消遣时间的广场。
很热闹。
老人小孩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在景城的秋天,我很少能感受到这种热闹。
我和她并肩散着步,有个小男孩埋头朝她冲过来时,我一把将她带进怀里,另一只手扶住男孩。
她身上很凉。
连带着手心都是冷的。
男孩的妈妈匆匆跑过来,连声道谢又道歉,“谢谢谢谢,对不起啊,这熊孩子,撞到你媳妇儿没有?”
我没察觉到,黎枝发红的耳根。
只淡笑道:“没事,没撞到我媳妇儿。”
黎枝的耳根更红了。
话音刚落,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是个陌生号码。
我皱了皱眉,接通,“喂,哪位?”
“西洲……是我。”
那头,是我几乎不用辨认,就能听出来的熟悉嗓音。
我蹙了蹙眉,“什么事?”
“我想见见你。”
“我不在景城了。”
我看了眼刚挣开我,往一旁走去的黎枝,也不想藏着掖着,“梁书禾,我们也不适合再见面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梁书禾仿佛没听见我后面那句话,执着道:“我刚到京市,西洲,我们之间有误会,需要当面说清楚。”
“我们没什么好说的,别再给我打电话了。”
我向来不喜欢游移不定。
当初选择了她,即便家里反对,我也没有犹豫过。
如今,选择了回来。
那也不会再回头。
既然如此,那我和她,就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。
误会也好,什么都好。
都不重要。
更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,给黎枝心里添堵。
梁书禾却不讲理,“你不见我,我就一直待在京市。”
“随你。”
我挂断电话,就见黎枝突然递过来一串冰糖葫芦。
这是我初中时的最爱。
每天放学都要买一串,吊儿郎当地吃着回家。
这些年,非常努力的做一个大人,早忘了自己曾经还喜欢这一口了。
也没有人给我买过。
我道谢后,还没来得及吃,就听黎枝柔声叮嘱:“山楂酸,你胃不好,少吃几口尝个味儿,消消食就好了。”
我微愣,“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?”
连我妈都是昨天才知道的。
黎枝淡声,“你喝的药膳,全是养胃的药材。”
“……”
我有些诧异。
晚上在饭桌上,她似乎只在吃饭。
没曾想,连这个都注意到了。
我咬了一口糖葫芦,“还挺细心的。”
“还行。”
黎枝不谦虚地点点头。
我有点担心她问我刚才那通电话,好在,一直到晚上送她回到家,她都没有提起。
倒也不是怕。
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。
我和她都还不熟,这个时候提前女友,不管怎么说,都像是在给以后的婚姻生活埋雷。
次日,我回家后头一次没能如愿睡到自然醒。
我妈直接把我从床上拉起来,“先不睡了,你今天必须得去看看分公司的那个项目,等婚后好直接上手了。”
家里的资金链紧张,项目多耽搁一天,就多一天的成本。
我只能爬起来去洗漱。
是个大项目。
我一进公司,就一头扎进了会议室。
结束会议离开公司时,已经暮色四合。
我正要上车,左后方突然传来声音,“西洲。”
太过熟悉。
但我心里竟然毫无波澜。
如果非要说有,那只有抵触。
我转身看向她,明明才十天不到,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,“梁书禾,你这样挺没意思的。”
我有我自己的人生。
总不能因为对她有过感情,就理所应当围着她转。
她不想搭理我的时候,对我嗤之以鼻,光明正大的陪着旁人。
而我决定离开了,她朝我招招手,我又屁颠屁颠的回去。
我又不是她的舔狗。
梁书禾一瞬不瞬地盯着我,好像生怕一眨眼,我又会不见一样。
她清了清嗓子,“旁边有家咖啡厅,陪我去喝杯咖啡吧?”
“好。”
我只想速战速决。
点完咖啡后,她看着我,似乎完全不相信,“我听说,你要结婚了?”
“是。”
我坦坦荡荡地承认,“我要结婚了,所以,梁书禾,我们之间是有误会也好,你和涂承安到底什么关系也好,都无所谓了。”
她错愕地看着我,眼睛慢慢红了。
“你就是为了结婚吗?我也可以和你结婚,我们现在就去结婚,好不好?”
我无动于衷。
她更急了,“而且,你怎么能无所谓?西洲,我们在一起六年,整整六年!这么多年的感情,你说不要就不要了?”
闻言,我忽然笑了。
这个问题,在过去的两个月里,反反复复在我脑子里浮现。
每一次我都想问问她。
梁书禾,整整六年的感情,你怎么能这么不当一回事?
可现在,我问出口的欲望都没有。
更不在乎她的回答。
梁书禾懵了一下,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笑你虚伪。”
服务员上了咖啡,我端起来抿了一口,才淡声开口:“梁书禾,都是成年人了,不管你和涂承安之间是什么关系,你应该比谁都清楚,自己至少是精神出轨了。”
“是你先在这段感情里游离的,是你先不尊重过去的六年了。”
“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质问我?”
我看了眼落地窗外的行人,又重新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梁书禾,“而且,你没忘记当初是为什么追我吧?”
“梁书禾,连我以为的,你的深情,不过都是因为我像另一个人。”
在我说出这句话时,梁书禾脸上划过数不清的惊慌。
她忽而伸手过来,像落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,“西洲,我没有!我……我承认,一开始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,但后来和你在一起后就没有了!西洲,是谁告诉你的,我去找他!”
我躲开她的动作,迫切地想要彻底斩断这段关系,出口的声音也冷了几分。
“梁书禾,我给你看个东西吧。”
说着,我短暂地把她从黑名单拉出来,把涂承安那天晚上发给我的聊天截图,尽数发给了她。
她每看见一张,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。
每张截图,都像一个耳光,不遗余力地打在她的脸上。
她说不出话来了。
只有一双眼睛,红得不像话。
我却生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,只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,“玉坠带了吗,周涛说你不肯给她。”
继而,又堵住她的退路,“没带的话,回景城了给我发个顺丰也行。”
“西洲……”
她声音都哑了,近乎乞求地看着我,“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,一次就好。”
“梁书禾。”
我笑了,“人和人之间,从来就只有一次机会。”
只有一次,会完全信任的机会。
一旦信任打碎,就算再怎么拼拼凑凑,也都全是隔阂与猜疑。
日子久了,只会越来越觉得彼此面目可憎。
这样的感情,从来都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。
梁书禾蜷缩着的指尖抖了一下,沉默了很久,终于把玉坠递了出来。
我没有犹豫,直接拿回。
在我拿走的那一瞬间,她似乎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瘫坐在沙发上,愣愣地望着我……
我眼睫微垂,“梁书禾,以后就别再联系我了。”
“我不想,与我的妻子心生隔阂。”
前任这种东西。
就该消失的干干净净。
我没再去管她是什么反应,拿着玉坠,阔步离开。
今天立冬,夜晚的寒风冷得往人骨缝里钻。
我拢紧大衣,一抬头,就看见了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。
黎枝,踩着高跟鞋倚在车旁。
那双晶亮的杏眸,直勾勾地看着我,似要看到我心底里去。
我没由来的心虚了一下,朝她走过去,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经过。”
她回答的简短,又补了一句,“看见咖啡厅里的人有些像你,就停下来看看。”
她自嘲地扯了下唇,“没想到,还真是你。”
“……”
我清咳一声,没来得及解释,她突然用手背碰了下我的手。
她往咖啡厅内的方向看了一眼,和梁书禾的视线,对个正着。
我反手握住她的手,拉开车门,“先上车。”
她手指一僵,似紧张的不敢动了一般。
随之,也不和梁书禾僵持了,钻进了车里。
我刚上车,就听她道:“你这眼光,不怎么样。”
“……”
哪儿有一开口就戳人肺管子的。
但偏偏,她说的又没有错。
我反唇相讥,“你要是前任足够好,会来和我联姻?”
“我没有前任。”
“?”
我整个人都傻了。
我记得我妈和我说过,她和我是同一年的。
眼看三十岁了,没谈过恋爱?
说出去谁信。
我自然也不信:“别吹了,除非出家当尼姑,不然谁能三十年都没喜欢过一个人。”
她直言,“我有喜欢的人。”
我说,“那咱们半斤八两。”
她抓住关键词,“你还喜欢她?”
“不是。”
我否认,“只是我有过前任,你有喜欢的人,勉强算公平?”
“不公平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我问完,她半晌没说话,过了好一会儿,才低声道:“总之,就是不公平。”
“什么?”
车内放着音乐,我有些没听清。
我和她的手还握在一起,她也没有抽走的意思,“蒋西洲,你放下了吗?”
闻言,我一愣。
很快反应过来,她指的是梁书禾。
我坦然看向她,“我放下了。但是,你会在意吗?”
借此机会,我索性和她坦白。
“黎枝,我和她谈了六年恋爱,如果不是她做了触碰我底线的事,我和她大概率会结婚。”
我轻轻抿唇,“如果你介意,我们的婚礼可以往后推了推,或者……”
“蒋西洲,”
黎枝突然冷着脸打断我的话,似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强势,她嗓音柔了一些,“婚姻对我来说不是儿戏。”
“决定嫁给你,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,不会轻易更改。”
“六年只是你人生的一小部分,你也才三十岁,蒋西洲,我可以得到你将来的每一个六年。”
“所以,我没心思去介意一个已经被淘汰的人。”
一字一句,击打在我的心上。
我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。
——联姻能联到这么好的,真不错。
毕竟,圈子里有太多名义上的夫妻,私下相敬如宾都算好的,更有甚者,各玩各的不说。
还玩的很花。
黎枝依旧没抽走她的手,声音愈发软和下去,“心里踏实了?”
我有些意外,因为确实担心她会介意。
更担心她介意,又不明说。
她会说出这番话,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,我点点头,“嗯,踏实了。”
黎枝斟酌后,还是开口:“我听说你之前和她创立的公司,现在准备上市?”
“对。”
既然她提起了,我也知道她想问什么。
我开口道:“黎枝,这是公事,而且是不属于黎蒋两家的事。那家公司,我虽然还有股份在,但不需要你徇私。融资的事,你公事公办就好。”
她仰头看向我,微微凑近了一些,“那如果我公报私仇呢?”
我噎了一下,视线不偏不倚地看向她,“我会是你的丈夫,自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。”
梁书禾非要在婚礼前来京市找晦气。
那黎枝想出口气,我也没有拦的必要。
梁书禾连夜回了景城。
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那几张截图的字字句句,都让她在蒋西洲面前,连头都抬不起来。
下了飞机,她直奔涂承安家!
涂承安听见动静,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,看见梁书禾,喜不自胜。
梁书禾果然还是在他和蒋西洲之间,选择了他。
他大步走过去,想要将梁书禾抱进怀里,却被梁书禾奋力推开了,直接推倒在了地上。
梁书禾不知什么时候进厨房拿了把刀在手上,直直地指着他、
他腿本就还没恢复,此时惊慌地看着梁书禾,拼命往后退,“书禾,你疯了吗,你要杀了我吗?!”
“谁允许你把那些截图发给西洲的?!”
梁书禾怒声咆哮着,拿着刀步步逼近,目呲欲裂地看着他,“现在他误会我们的关系了,你满意了?”
“不是,我没有……”
涂承安绞尽脑汁地狡辩着,“真的不是我发的!对了,我想起来了,我想起来了!有天西洲哥说你找我有事,我就进你办公室了,手机落在了外面。”
“是不是那个时候,西洲哥偷看了我的……”
“西洲不是这种人!”
梁书禾直接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!
涂承安气得想死,可更怕她真的失手捅过来,连忙换了说辞,“对,对,我说错了,可能是西洲哥不小心看见了,书禾,对不起,是我太大意了。”
“书禾,书禾!”
涂承安生怕她真的疯了,崩溃地握住她的肩膀,“你要为了一个误会要我的命吗,书禾,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?”
“梁书禾,你以前明明说过非我不嫁的。”
“现在西洲哥走了,我听说他都要和别人结婚了。”
“我们……不能也试试吗?你以前明明那么依赖我的。”
梁书禾盯着他,忽然怪异地开口:“你看着我。”
“什么?”
她没反应过来。
梁书禾耐心不多,冷声命令,“我让你看着我,连看都不敢看我了?”
“我……”
涂承安被她弄得后背发凉,硬着头皮看向她的眼睛。
梁书禾怔怔地看了半天。
拼命在他脸上找出另一个人的痕迹。
在某个瞬间,她鬼使神差地开了口,“好啊,我们在一起试试。”
“真的?”
涂承安这次真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。
梁书禾看着他的眼神,也更深情了两分,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话落,她突然伸手关掉灯。
借着月色,扯开了涂承安的衣服,将一颗药塞进他的嘴里。
去出差那几次,他们就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了。
只是,之前的每一次,都是在酒后。
她也都及时刹车了。
她反复告诉自己,她没有对不起蒋西洲。
而且,都是蒋西洲太保守了。
哪怕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,蒋西洲也坚持,要等结婚后,才能和她做那种事。
蒋西洲太珍惜她了。
可她之前不懂。
她一想到,五天后,蒋西洲会和今天在咖啡厅门口的那个女人,做所有亲密的事。
她就嫉妒得发狂。
可她什么都不敢做。
在咖啡厅和黎枝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,她就认出了黎枝。
黎枝一句话。
就能决定她的一生。
可是凭什么。
黎枝只不过是比她会投胎罢了。
她只能把所有的嫉恨,都压到现在……
次日,两人一起去公司上班。
涂承安的脸色,比昨天还难看很多。
没人知道,梁书禾有多可怕。
这样的情事,稍不注意,是会要了双方的命的。
可为了娶梁书禾,为了吃绝户。
只是在床上付出付出,对他来说,也值得了。
临近下班,梁书禾从办公室出来,敲了敲他的桌面,“我去收房,你去不去?”
“收什么房?”
“临江苑那套。”
“去,我去。”
涂承安太过兴奋,噌地起身,腿又疼得一屁股坐回去。
梁书禾无动于衷,连扶他一把都没有。
他扶着桌子站稳,缓了好一会儿,才跟上梁书禾的步伐。
临江苑的房子。
是他最想要的那套大平层。
原本,是蒋西洲和梁书禾的婚房。
以后,会是他的了。
想到这个,他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也不算什么。
到了临江苑。
梁书禾一直没什么表情,涂承安却是看哪儿哪儿都满意。
心里甚至忍不住感叹,蒋西洲不愧是设计师。
审美就是好。
他看向梁书禾,搓了搓手,忍不住开口催促:“书禾,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?我刚听装修公司说,用的都是最环保的材料,应该可以快点搬吧……”
“你想哪里去了?”
梁书禾冷笑一声,“这是给西洲准备的新婚礼物。”
涂承安不敢置信。
“他都要娶别人了,你给他送这么贵重的东西?这套房现在市价……”
“她值得。”
梁书禾只丢出这三个字就往外走。
涂承安一瘸一拐地追在后面,“你去哪里?”
“我有约了,你自己回去吧。”
“……”
涂承安被梁书禾甩在了身后。
又因为腿伤,根本追不上去。
最后只能自己打车回家。
可他没有蒋西洲那么好的脾气,不到九点,就开始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打给梁书禾。
梁书禾不接。
他就拼命打。
拼命发微信。
蒋西洲好敷衍,他不好敷衍。
女人和男人一样。
只要看不住,就不知道扎到哪个男人身上去了。
他实在想不通,蒋西洲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。
明明,之前也看不出她对蒋西洲有多深的感情。
现在却弄的这么情深义重的。
一直到凌晨两点,他的手机才有了动静。
但电话那头的声音,不是梁书禾的。
是她一个闺蜜。
“承安,书禾喝多了,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回家,但我们谁扶她她都不肯走,非要你来接。”
“要不,你来一趟吧?”
闻言,涂承安笑了,“好,你给我发个定位吧,我现在就过去。”
果然,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人,还是他。
只不过是气他把截图发给了蒋西洲,才冲他发火。
他今天在公司也仔细想了这个问题,是他太心急,不该让蒋西洲手里有证据的。
他赶到酒吧时,梁书禾还在抱着酒杯不肯撒手。
一整瓶洋酒。
全进了她的肚子。
本就酒量差,醉成这样也正常。
包间内的几个人看见他赶来,都松了口气。
“快带她回去吧,再这么喝下去,八成要直接叫救护车了。”
“好,我现在就带她回家。”
涂承安连连点头。
说着,他走到梁书禾身边,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书禾,我们回家了,好不好?”
梁书禾低声呢喃着,“回家……我要回家,让他来接我回家。”
听见这话,涂承安不由笑了,“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?我们现在就回家。”
他手下用力,扶起梁书禾。
梁书禾本来是配合的。
醉意朦胧间睁了下眼,顿时一把就甩开了他的手,红着眼睛道:“怎么是你?!西洲呢,我要西洲。”
涂承安整个人都尴尬住了。
特别是在这么多女生面前丢了面子。
他尽可能控制着脸色,“书禾,你们已经分手了,我知道你难过,但时间不早了,我们先回家,行吗?”
“回家?”
梁书禾倒在沙发上,嘲弄道:“我和你,算哪门子的家?”
“涂承安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。”
包间的气氛,也在瞬间冷了下来。
涂承安浑身僵住,反问:“我干了什么事?”
梁书禾明明醉了,但此时拆穿他起来,却又无比清醒。
清醒得,这些话好像早在她心里过了无数次一样。
“西洲是被你逼走的。”
梁书禾冷冷地开口,“聊天截图,我现在没法和西洲去确认了,但我比谁都清楚,他不是那样的人,是你发给他的。”
“你现在信他了??”
被这么多女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,涂承安再也忍不住了,怒火翻涌,“我说我的腿是蒋西洲安排人打伤的,你不也信了吗?梁书禾,你现在这副虚伪得要死的样子,是做给谁看的啊?”
“蒋西洲看不见!”
“他只会觉得恶心!”
“那还不是因为你?!”
梁书禾猛然瞪向他,“我今天去财务部查过了,几次出差,你都没有报销自己那间房的费用!一次可以说是漏了,两次三次,也是漏了?你不就是故意让西洲误会我们的关系吗?”
“误会?”
涂承安笑了,“梁书禾,是谁每次叫上我一起去出差,都差点擦枪走火的?蒋西洲不肯碰你,你就来我这儿寻求安慰了!你自己贱,你怪谁?!”
这话一出,整个包间的人,都傻了眼。
话题有些太过限制级了。
梁书禾几个闺蜜,一时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
进退两难。
涂承安继续开口:“书禾,你别觉得自己没有责任,不是你自己想过背叛他吗?他离开的前一晚,明明打电话催你回家了,是你没把他这个男朋友当回事。”
“蒋西洲是很好,可是你这样的人,只配和我在一起。”
“梁书禾,我是个烂人,你也不遑多让。”
若是旁人,可能会不断地诋毁蒋西洲。
但涂承安不会。
他太了解梁书禾了。
他就是要反复的提醒梁书禾,反复的把“蒋西洲”这根刺扎得更深。
让梁书禾一辈子都活在悔恨里。
只有这样,梁书禾才能……
没有心思换一个又一个的男人。
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。
蒋西洲婚礼的前两天,周涛请了事假,直飞京市。
梁书禾批的假条。
她看着周涛的请假事由,呆愣了很久很久。
——去外地参加好友婚礼。
本来……
周涛这张假条,该用在她和西洲的婚礼上的。
可是如今。
和她朝夕相处了六年的男人,明天将要站在另一个人的身旁。
梁书禾撑着桌子起身,一步一步往设计部走去。
设计部来了新总监。
但蒋西洲的办公室,一直空着。
他清空了家里,但办公室,还有少许他的痕迹。
他喜欢在办公室用扩香石。
一直到现在,还有淡淡的冷香。
是他身上常有的味道。
“梁总……”
市场部总监敲门进来,有些迟疑地开口:“之前,您让我弄的睿达投资负责人的婚礼请柬,我……弄到了。”
“婚礼在这周日,您……”
全公司都知道她和蒋西洲的感情。
谁也没想过他们会分开。
以这种并不体面的方式分开。
梁书禾掩下情绪,“放桌上吧。”
“好。”
市场部总监放下请柬,连忙开溜。
生怕触了霉头。
梁书禾待门重新合上,才慢吞吞地拿起请柬,打开。
——蒋西洲、黎枝。
简简单单对称排列着的五个字,似最尖锐的利器,刺进她身体最深处。
让她连呼吸都艰难。
昨晚涂承安说的每一句话,都在她心里盘旋。
她无法否认。
是她梁书禾,配不上蒋西洲。
配不上那个曾经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的人。
她终究违背了自己的诺言。
辜负了他。
可是,谁也别想得到,本该属于他的一切。
既然她是个烂人。
她就烂到底好了。
……
婚礼前一天,蒋家老宅欢声笑语不断,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。
佣人进进出出,布置着宅院和大厅。
任谁来了,都能看出,蒋家有大喜事。
大学室友和周涛都在昨晚落地京市,在家里安排的酒店住下了。
今天一大早,司机就去接他们来吃早餐。
大家吃了早餐,就开始忙着布置婚房。
气氛热闹得不行。
周涛一边帮忙打着气球,一边看向我,挑眉道:“看见你这么开心,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?”
我笑了下。
黎枝是很好的人。
和她一起生活,应该会不错。
只是……
可能需要慢慢培养感情。
但这个,一时也急不来。
我和周涛正说这话,我一个高中同学进来了。
我很是意外,“你小子,我还以为你要等明天才来。”
“怎么,不欢迎我啊?”
他嬉皮笑脸地走过来,“我当然要在今天来了,再看看你当黄金单身汉的样子,拍个照,留作纪念。”
我和他高中时,是最好的兄弟。
饶是我去了景城这么多年,和他也经常有联系。
我有些感叹,“看到你来,我才真的觉得,自己年龄不小了。”
距离高中,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。
他笑,“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好,要是才十几岁,你能说结婚就结婚了?”
“……诡辩。”
我斜了他一眼。
他在我对面坐下,吊儿郎当地岔着腿,悠悠道:“不过,我是一点没想到,黎枝真能和你修成正果。”
闻言,我下意识问:“什么意思?”
“黎枝都喜欢你多少年了,别和我说你不知道!”
“???”
我一脸茫然。
如果不是这次联姻,我印象中,几乎没有黎枝这个人的存在。
他惊讶,“你不会真不知道吧?那这黎枝……还挺能憋的。”
我追问。
他反应过来我不知情,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卖黎枝。
最后没撑住。
还是一五一十地和我说了起来。
“我和黎枝,是大学同学,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,我和你是高中同学。”
“就会时不时会和我打听你的消息。”
“但知道你有女朋友后,她就安静了下来。”
“还是前段时间大学聚会,她问了我一句你最近怎么样,是不是快结婚了。”
“我,我说……”
我有些激动,追问:“你说什么了?”
“哎呀!”
他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,“我当时喝了两杯酒,把你有次电话里和我吐槽梁书禾和她那个操蛋的竹马的事,和她说漏了嘴。”
“我、我说,够呛能结婚,西洲瞎了眼找了个渣女。”
我抓住重点,“你们大学聚会是什么时候?”
“就这个月月初吧,好像是6号。”
“……”
爷爷提出让我和黎家联姻。
是8号。
这时间一前一后的,太巧了。
见我出神,他晃了晃我的胳膊,“怎么了?想什么去了?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我不敢置信,“黎枝很早就喜欢我了,才和你打听我的消息?”
“不然呢?她疯了?”
“……”
一整天,我胸腔里,似乎有什么在不停地跳动着。
剧烈地跳动着。
回想起前几天在车上,黎枝坦然承认的,她有喜欢的人。
心底情绪愈发翻腾着。
意外、惊讶、茫然、不确定、又有那么一丝的……庆幸。
庆幸,我未来的妻子,那么那么的喜欢我。
一直到凌晨,我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手机突然弹进消息。
黎枝:【睡不着?】
我豁然翻身坐起来,秒回,【你怎么知道?】
【大半夜的,你微信运动隔几分钟就多两步,只能是还在玩手机。】
【……黎枝。】
我怕是自己弄错了,委婉地问:【我们以前,到底是怎么认识的?】
黎蒋两家,虽然是世交。
但我这两天问过我妈,我们两家人,是曾爷爷辈时,交情很深。
后来淡了不少。
逢年过节,也就是双方派个代表,送个节礼而已。
我和黎枝,应该没有见过面。
对话框上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”。
却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弹进来。
过了一会儿,“对方正在输入”也消失了,只剩“黎枝”这三个字。
睡着了?
我刚要放下手机,她的语音通话突然弹了过来。
我心尖微颤,接通,还未作声,她的声音轻轻响起,“蒋西洲,你先别说话。”
电话那头,又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时间久到,如果不是能听见她起伏不定的呼吸声,我都又要怀疑她睡着了。
大抵是和她打着电话,我的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。
刚放平枕头,就听她低声道:“初二上学期,学校门口,你给过我一根冰糖葫芦。”
我睡意散了一些,回想着初中时期的一些记忆碎片。
印象确实不深。
“那次,我和我爸发生争执,他家把我丢在了学校门口。”
她似轻笑了一声,“你经过,以为我很难过,小气吧啦,想了半天,把你手里的冰糖葫芦给我了,想起来了吗?”
“!!!”
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。
当时的场景闯入脑海,我哭笑不得,“谁想了半天了,就一根糖葫芦,说得我有多小气一样。”
“我当时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冰糖葫芦,你万一拒绝了,我多尴尬。”
“是,蒋西洲不小气,蒋西洲最大方了。”
她说。
安静的夜晚,暧昧横生。
我的心脏恨不得要跳出嗓子眼,她轻声道:“时间不早了,快睡吧。”
“蒋西洲,明天,我等你来接我。”
“好,明天见。”
我握着电话,酝酿了好半天,才认认真真道:“黎枝,听说你喜欢我。”
“谢谢你,喜欢我这么多年。”